前尘往事:被陈独秀辜负的三个女人
陈独秀是上个世纪初响彻中国大地的风云人物,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和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然而,陈独秀作为一个性格火爆的热血男儿,也有他自己的情感,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他这一生,先后有三个女人为他奉献,奋不顾身。
一、原配高晓岚
陈独秀1879年出生于安徽怀宁城的一家书香门第,自幼熟读四书五经,17岁乡试夺魁,中了第一名秀才,成了闻名全县的少年才子,也成了达官贵人攀附姻缘的最佳俊郎。
陈独秀中榜后,上门提亲的人家蜂踊而至,而最后中彩胜出者则是安庆统领高登科的长女高晓岚。两家是世交,门户相当,文武联姻,再也适合不过了。另一方面,高晓岚虽不识字,又比陈独秀大三岁,但长得眉清目秀,身材苗条,性格也好,妥妥地大家闺秀,操之家务也是样样拿手,很得陈母的喜欢。
在婚后的一段时间里,陈独秀与高晓岚相处还算融洽,还曾温柔地教高晓岚读书识字,劝她多去了解外面的世界。但是高晓岚只信奉“男主外,女主内”的那一套,反过来,她还劝丈夫安分守己,走读书做官的道路,不要去做大逆不道、累及全家的事。
而这些劝戒正是丈夫陈独秀所反感、所厌恶的。陈独秀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分之人,在他的心目中,大丈夫就要行走天下,救国救民才是做大事。随着康、梁戊戌变法的失败,陈独秀更感到责任的重大,他的思想再次发生重大变化。他意识到走改良主义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只有推翻这个腐败的王朝,才能挽救中国。
对于丈夫的这一想法,高晓岚很是惊恐,她觉得丈夫做的这一切是大逆不道的,是要被杀头的,因此高晓岚极力阻止陈独秀。但事与愿违,她的苦心劝诫反而把陈独秀越推越远,也使得夫妻的感情降到冰点。
但是陈独秀义无反顾。他为了寻求救国之路,决定东渡日本留学。其间还发生了为筹措学费与妻子发生更大的冲突。但是无论高晓岚怎么百般阻拦,还是没能拦下自己的丈夫。
陈独秀留学日本后,随着视野的不断开阔,随着思想观念的逐渐变化,开始走上救国救民的道路。他在日本和回国后,先后组织革命团体青年会,参加拒俄运动;他创办《安微俗话报》,发表檄文抨击封建传统,传播爱国民主思想和科学知识;在安徽组织岳王会,联络大批革命志士。这个时期,陈独秀成为安徽地区民主革命的领军人物。
陈独秀在全国声望和地位的提高,反而是妻子高晓岚所不愿看到的,这样,他们的矛盾己越积越深,每次见面往往以争吵不休而收场。陈独秀为此陷入婚姻的苦闷之中。
二、妻妹高君曼
恰在此时,一个新的女性俏然闯进了陈独秀的生活。她就是发妻高晓岚同父异母的妹妹高君曼。
高君曼是其父高统领得势时娶的姨太太所生,母亲长得很美,女儿自然长得也漂亮。1909年春节,在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读书的21岁风华正茂的高君曼,回到怀宁过年,住到了姐姐家里,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姐夫陈独秀。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聊革命,聊时事,聊文艺,聊到旧式婚姻。天生丽质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潮女青年高君曼,在与姐夫陈独秀接触的过程中,感情不断升温。
对于他们的亲昵关系变化,高晓岚早已察觉,但她不愿出乖露丑。当时她正怀着陈独秀的第四个孩子,只得暗自心伤。
陈独秀和高君曼相爱之事很快便在乡邻间传得沸沸扬扬。同样也遭到了两家长辈和亲友们的强烈反对,但都无可奈何,谁也无法阻挡。
1910年,陈独秀到杭州陆军小学堂任历史地理教员,将高君曼带在身边,公然同居。不久又宣布解除与原配高晓岚维持了13年的婚姻,正式与小他8岁的高君曼结婚。
对在杭州这一段的甜蜜日子,陈独秀和高君曼都是很惬意、很满足的,为此他们都留下了美妙的诗篇。高君曼在《民国日报》上发表的《月词》和《饯春词》两组诗,折射出他们在杭州时期甜蜜的家庭生活和夫妇之间感情之深。而陈独秀也为此还写下了感怀20首,其中一篇这样写道:
委巷有佳人,颜色艳桃李。
珠翠不增妍,所佩兰与芷。
相遇非深恩,羞为发皓齿。
闭户弄朱弦,江湖万余里。
这首诗称赞新夫人的青春美貌,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写出与美人相处的美妙、幸福,但也反映出他心中还是有万里江湖,以及自己的未酬壮志。
但是,甜蜜是美好的,安逸是暂时的。陈独秀本身就是不安分之人,他不可能长时间安于花前月下与美人琴瑟和鸣。于是不久,他就去参加讨袁的“二次革命”,结果被捕入狱,出狱后又流亡日本。高君曼一人照顾一双儿女,由于经济拮据,积劳成疾,高君曼病倒了。
1915年,陈独秀创办《新青年》,高君曼拖着病体,鼎力支持。1917年,陈独秀受聘于北京大学,高君曼携子迁北京。1919年,陈独秀被捕,高君曼尽力照顾狱中丈夫。
陈独秀与高君曼,从1910年至1925年共同生活了15年。这15年是陈独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高君曼不仅是他生活中的伴侣,也是他事业上的支持者与助手。她帮助他编辑出版《新青年》杂志,接待联络革命同志,掩护陈独秀的革命活动,营救陈独秀出狱,甚至与他一起被捕坐牢。她与陈独秀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高君曼为人贤淑,知书达理,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伉俪之间是和睦相处的。但是高君曼向往的是一种宁谧的家庭生活,由于长期巅波流离、聚少离多、风声鹤唳的生活也让两人交流渐少,间隙渐生,感情有了裂痕。自1922年起,两人感情逐渐冷淡。
1925年,失踪了一段时间的陈独秀忽然从上海发来电报,说身体抱恙住院,有一女士照顾。高君曼意识到丈夫的心已经不再自己身上了,性格刚烈倔强的她带着一双儿女毅然离开,移居南京。陈独秀每月给她寄30元生活费,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由于艰苦紧张的生活损害了高君曼的健康,她身患肺结核却没能得到有效治疗。1930年冬,正当陈独秀与新夫人潘兰珍同居、抛弃高君曼不久,他的结发妻高晓岚在安庆含愤而死。噩耗传到南京,本已心碎的高君曼更觉悲痛,同时又内疚不已,深感对不起死去的同父异母姐姐,悔不该当初从她的手中夺走陈独秀。而今,她自己又落得与姐姐一样的凄凉结局。
高君曼终于由于贫困交加、身心交猝,于1931年病逝于南京。时年43岁。高君曼逝世时,仅子女随侍在侧,陈独秀老友潘赞化为之料理丧事,尽朋友之责,草草葬于南京清凉山向阳的高坡上。
三、邻居潘兰珍
1929年11月,陈独秀被中共中央开除党籍以后,仍坚持自己的信仰。蒋介石对此十分恼火,曾悬赏3万元大洋通缉他。在此处境之下,陈独秀不得不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1930年,他潜伏到上海,在熙华德路石库门一座楼房里租了一间简陋破旧的房子隐居下来。
潘兰珍家居住的亭子间,正好在陈独秀住地的后面。那时的潘兰珍20多岁,身材娇小,圆脸大眼,衣着破旧,却很整洁,举止文雅拘谨。而在潘兰珍眼里,邻居中住着的这位姓李的老先生(当时陈独秀化名姓李),看起来很严肃,但知书达理,为人和善,有知识。因两家相居前后,渐渐地他俩认识了,并逐步加深了了解。潘兰珍苦难深重的身世引起了陈独秀的关注和同情。陈独秀对潘兰珍从同情到关爱,潘兰珍则认为陈独秀心地善良,靠着他有一种安全感。久而久之,两人惺惺相惜产生了感情,终于情投意合地在一起了。
陈独秀那年51岁,比潘兰珍大29岁。两人同居后,陈独秀教潘兰珍识字明理,背诵和默写唐诗。她聪明伶俐,往往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进步很快。潘兰珍从不打听陈独秀的身世和行踪,她只管上班挣钱,无微不至地料理陈独秀的饮食起居。两人生活在一起,都把对方作为知音和依靠,日子虽然过得平平淡淡,但苦中有乐。
一次兰珍去南通,恰在这时,陈独秀被捕了。潘兰珍回到上海,听说她的先生被抓走,且是共党要犯,名字叫陈独秀,其惊骇可想而知。陈独秀被捕,舆论界震惊,极右分子呼吁国民党中央将他“立即处决”。陈独秀被押赴南京,如同押赴刑场。“不可能再见到兰珍了,”他在由沪至宁的火车上这样想,“自己是临刑的要犯,而且对潘兰珍隐瞒了身份,甚至连真名字也没有告诉她。她年纪轻轻,还会来找我这个在押的老头吗?”
但是,当潘兰珍知道陈独秀的真实身份后,她毫不犹豫地奔赴南京,来到了老虎桥监狱看望陈独秀。潘兰珍的到来,出乎陈独秀意料。他非常感动,但只能说:“你快回去,好歹上海还有工作。你想想,我在监狱里还能给你什么呢?”
潘兰珍看到监狱对陈独秀还算是宽大,来访者都可接见,就决定克服困难,留下来照顾他的生活。她在监狱旁租了间房子,做点零工维持生计,就近到监狱照顾陈独秀。潘兰珍的这一决定,让陈独秀再一次深感意外。
自1932年10月15日陈独秀被国民党抓获,在漫长的牢狱生活中,潘兰珍一直相随陈独秀,照顾他的生活。典狱长等感佩潘兰珍,直面大难,对丈夫不离不弃的大侠大义,加上眼看宋美龄等国民党高官对陈独秀都很客气,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独秀在南京狱中5年,潘兰珍便给他送了5年牢饭。当时是谈“共”色变的时代,潘兰珍有一万个明哲保身的理由,她和陈独秀一刀两断乘机远遁,是没一个人会责怪她的,但是潘兰珍没有!在潘兰珍的协助下,陈独秀的专著一部一部地问世。陈独秀体弱多病,可他读书不倦、笔耕不辍、硕果累累,这与潘兰珍精心照料,给了他精神上和物质上甚多的安慰是分不开的。陈独秀一生5次被捕,就数这次牢狱之灾时间最长,可他把监狱当研究室,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1937年8月13日,日军飞机轰炸南京,陈独秀那间牢房的房顶被炸塌了,他躲在桌下,幸免于难。陈独秀认为南京是敌人轰炸的重点,让潘兰珍快回南通家里去。潘兰珍说:“我是你身边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能走,死就死在一块儿吧。”日军兵临南京城下,在胡适和中共的要求下,蒋介石同意释放政治犯,陈独秀出狱了。
1937年9月,南京危急,陈独秀和潘兰珍乘船去往武汉。1938年6月,陈独秀在友人的帮助下西去重庆,后又上溯90公里到达四川江津县。
陈独秀一生历尽坎坷,晚年尤其不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潘兰珍一直相伴左右。许多年后,陈松年深情地回忆说:“她(指潘兰珍)待我父亲很好,父亲晚年全靠她。她平时少言语,做事勤快利落。我们对她很尊重,尊之为母,我的儿辈喊她奶奶。”
1942年5月27日,陈独秀因病停止了呼吸,终年63岁。他给潘兰珍的遗言是:“兰珍吾妻,我去后,你务求生活自立,倘有合适之人,可从速改嫁,安度后半生。”
1946年,潘兰珍重新回到上海,在一所小学校食堂找到煮饭的工作。她把养女潘凤仙接来上海团聚,过着自主、自立的生活。潘兰珍心里,陈独秀永远有着一处无法填充的位置,直至她走完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