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佳人王玉龄,如果没有遇见张灵甫
传世的佳人,除了绝代风姿之外,大抵还会有与美貌匹配的传奇际遇。只是,人生一旦沾上“传奇”两字,要么颠沛流离无处安放,要么跌宕起伏片刻难安,能在人世无常中活出风骨的美人,足以被岁月铭记。
王玉龄张灵甫结婚照
1、20岁之前,她的生活像琼瑶小说
王玉龄就是这样一位民国佳人,20岁之前的她,拿到的人生剧本就跟琼瑶小说差不多。出生湘中名门,自小天生丽质,17岁邂逅名动一时的帅气将军,上海滩披婚纱风光大嫁。
如果民国有汪紫菱(琼瑶小说《一帘幽梦》中的女主角),非她王玉龄莫属。
这一切都源自17岁那年,在镜子中的惊鸿一瞥。1945年还在上中学的她,回长沙探亲时,约着女朋友一同去洗头。她刚坐下不久,镜子中就出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这样鲁莽的打量惹恼了她,她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17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早已芳名远播。她不知道被人引到她面前的男子是谁,也不知道他曾追寻她的踪迹,辗转沅陵、长沙,只求一见。就这一眼,他就认定眼前佳人,就是他历经半生要寻找的意中人。日后他们成婚,他告诉她:
“那天你一生气,我就下决心追到底;如果一笑,可就不好办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是民国版的汪紫菱和费云帆。
王玉龄的时代没有琼瑶,可是有张恨水。这个男子就跟《金粉世家》里苦追冷清秋的金燕西一样,拼命创造机会接近她。
他曾在她家门口徘徊,假借寻人访路搭讪她家门房,只为能一睹芳容;她做客长辈家,他突兀地出现,坐在她对面,她没跟他说一句话也没多看他一眼。这般殷勤的追求,她依旧没往心里去,在女学生的眼中,大概只记住了他的鲁莽 。
也难怪,她出生名门,五岁丧父,自幼被被寡母教养长大。日寇侵国,王家举家南迁,她曾辗转沅陵、贵阳等地求学,她家教严格,上的又是女校,平常同男学生都不会多说一句话,更何况是个陌生男子。
这么痴缠烂打的追法,像极了毛头小伙子。可他并非闲得无聊的浮浪子弟,而是有赫赫军功在身的国军少将。与她相遇那年,他已经42岁了,少年时代考上北京大学历史系,大学肄业后投身黄埔军校。他是黄埔第四期毕业生,跟他同期的同学中,最有名的是林彪。黄埔毕业后,他参加过北伐,在抗日战争中凭借铁血军功一路从团长、旅长、师长升到副军长。
武汉会战万家岭大捷,他身先士卒率部立下头功,被田汉写进话剧《德安大捷》中,闻名全国。常德保卫战中,他也曾出生入死,守卫过她的家乡。他生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谈吐儒雅写得一笔好字,算是文武兼修的当世俊彦。
她越是冷淡,他越发坚定了非卿不娶。他拿出攻克城池的坚韧和热忱,曲线救国结交她的家人。当他正式出现在王家的社交圈里,她才知道他叫张灵甫,是蒋介石王牌军七十四军副军长。他开始追求她的时候,正在陆军大学甲级将官班深造,待他们婚事快定下来的时候,他已被任命为南京卫戍司令,再后来升任七十四军军长。
他正式提亲,她的家族拒绝不了这个矢志不渝的天子门生、军中红人。
自古英雄配美人,王家唯一条件是请个有名望的人来保媒。谁会不乐意给京城”御林军总管“面子呢?他请来湖南省主席上门做媒,这个媒人名声显赫,王家上下都很满意。
张灵甫和王玉龄新婚照片
2、儿子出生十天,丈夫战死沙场
1945年胜利的金秋,17岁的王玉龄披上婚纱,在上海金门饭店完婚。她的夫君足足大她25岁,正值盛年才貌双全,更重要的待她如珠如宝。17岁的军长夫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是逛商场。当时南京时髦的商场有三个,她每天都要跑一趟,置办衣服、买点花草点心,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他虽是行伍之人,却从来不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她婚后偶尔回娘家小住,他一遍遍打电话催她回家。有次因为误会争执,先低头认错的是他,为了能让她消气,他一遍遍向娇妻行军礼。
她与他夫妻三年,根本不知道忧愁为何物。她怀孕后担心自己发胖,节食做体操,被她的女同学看到了,觉得好笑,告诉她要减肥就要先学会忧愁。她信以为真,开始寻找忧愁。结果忧愁没找到,反而在床上躺着躺着找到了瞌睡。那时候的她,对于命运即便到来的转折,她浑然不觉。
其实她怀孕的时候,他已经上了战场。跟让他声名鹊起的抗战不同,这回打的是内战。送他出征时,她只觉得是寻常出差,浑然不知凶险。
其实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她18岁生日那天,从不过生日的他,邀请部属袍泽给娇妻庆生。他特意包下戏院的前三排,可宾客尽欢时,台上演出的却是凄婉悲凉的《桃花扇》。李香君血溅桃花扇,侯方域泪洒秦淮河,这是生离死别!她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可她毕竟年轻,不知道花正好月正圆都是表象。
他在战场上,每天都给她一封电报或一个电话。还给她寄回新家装修的图纸,连花坛上种什么花花草草,都安排好了。1946年底,他还把她接到前线小聚。五个月后,她生下麟儿,沉浸在为人母喜悦中。丈夫没如从前一样给她捎来只言片语,家人安慰她,战事激烈时前线不通音讯是正常的。
直到几个月后,他的参谋跌跌撞撞地扑在她面前,放声大哭。他托人带回来给她的,是一封遗书:
“数十万共军向我猛扑,今日情况更恶化······老父来京未见,痛极,望善待之;幼子望养育之,玉龄吾妻永决矣!灵甫绝笔。”
原来她生下儿子的第十天,他已身死孟良崮。那天是1947年5月16日,随他一起覆灭的,是蒋介石五大王牌军之一的七十四军。他是七十四军军长、南京卫戍司令,国民党高级将官之死震动朝野。他的死并非偶然,此后三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神州大地山河易主。
赴美留学的王玉龄
3、三载夫妻一世情,数十年未亡人身
幼子尚在襁褓之中,夫君已成黄土枯骨,唐朝诗人张籍曾写过:
夫死战场子在腹,妾身虽存如昼烛。
她还是太年轻了,因为没有见着他的尸骨,在他死后一年,她还幻想着他会突然回来。
新婚三载变未亡人,20岁以后的她,以张灵甫遗孀的身份过了一辈子。人生不是琼瑶小说,费云帆能守护汪紫菱一世,张灵甫只给了她三年。原本遇见他,是一出甜蜜梦幻的折子戏,却被命运猝不及防地撕个粉碎,向她露出狰狞的真容。
她丈夫所效忠的领袖,三年后仓皇辞都,随他渡海而去军民几十万,金陵旧梦已成泡影。她告别了南京西华门外二条巷口焦园一号别墅,那个他在战场上还惦记着的家。她携幼子老母渡海而去,在那个弹丸之地的海岛上挣扎几年后,赴美求学,此后人生别有一番天地。
五十五年后,她在亡夫的忌日填了一首小令,开头两句便是:
三载夫妻一世情,写来字字爱凝成。
20岁以后的日子,可不是靠着对他的爱撑过去的吗?填这首小令时,她已年过花甲,活过了两个世纪,把他的遗腹子教养成人。她回台湾,七十四军当年的老人替她接风洗尘,全桌人都起立给她敬酒。当年花朵一样的军长夫人,在几十年风风雨雨中,到底是寒梅傲立。
一个政权坍塌,多少当年金玉满堂的权贵,一朝沦落成山野樵夫。她一个弱女子,在大洋彼岸求学谋生的日子,煎熬多少苦楚才能脱胎换骨。
24岁那年,她毅然决定赴美。台湾的政治空气越来越紧张,她带着母亲、儿子的生活越来越拮据。作为第一烈属的她,能享受到的抚恤和照顾非常有限。亡夫生前虽身居要职,到底是书生本色,不善于钻营敛财,手上一有闲钱就购买字画古玩。他留给她的财产并不多,在台北的三年,她不是没有机会到“政府机关”去谋一份闲职。可是她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人,微薄的薪水如何养家糊口?
1953年她只身赴美求学,蒋介石批给她五千美金外汇配额——这是校长对为自己卖命的学生遗孀为数不多的关照。
刚到美国的时候,她连自己洗头都不会。王家是湘中名门,家境富裕。她长到10岁还有佣人贴身服侍穿衣服,无论是在长沙、南京还是台北,洗头都上理发店。去美国之前,5000美金倒是花掉4000多置办衣服。
不食人间烟火,是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她。可不能责怪她不懂生计,她本是长沙城里爱漂亮爱时髦的王家小姐,闺中姐们去相亲,都知道要找她借衣服。
15岁那年,眼见河山破碎日寇掠国,义愤填膺的王家千金曾萌生过从军救国的念头。
她母亲一听,快笑出眼泪来,问她:
“女儿呀,你能去干什么,打炮子吗?”
“不会!”
“带兵吗?”
“也不会!”
“那你去干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我可以给伤兵烧茶!”
母亲问她:“你会烧茶吗?”
这一问,就把15岁少女问住了。她的确不会烧茶,即便到了25岁,还是差不多。
在大洋彼岸求学四年,她是半工半读的。每天打半天工、上半天课,打工赚来的钱一半要寄回台湾,赡养母亲幼子。从前是锦衣玉食,在她学会烧饭之前,靠啃面包喝牛奶度日。最狼狈的是学洗头,在家关起门来学的,不知道打湿了多少套衣服,才学会这项基本的生活技能。十年后,她不仅学会了做饭,还做得特别棒,中餐、西餐都拿得出手,二十人的宴席有人帮打下手就能应付。儿子特别喜欢吃她烧的菜,这一手好厨艺,是拜生活所赐。
在美国,她不仅学会了湖南菜,学会了包饺子,还考上大学拿了学位。半工半读很苦,二十出头的她年轻瞌睡,有时候晚上也有课,她困得不行。后来,她学会了抽烟,开始是一个星期一包,后来是一天一包,断不了。
毕业后,她拿到文凭找到工作,第一次领到薪水,数着比打工多几倍的美金,她第一个想的人是亡夫:
“张灵甫,你要是活着,就不用了打仗了,我能养活你······”
4、她立下家规,子孙不得从军
在上个世纪50年代,亚洲人能在美国立足,不容易。王玉龄赴美后的第十年,终于把母亲和儿子都接到身边团聚。她拿到美国永久居住证,在美国安了家,培养儿子上大学。后来,她的儿子娶了方先觉将军之女,组建家庭生下儿子,一个未亡人的使命,她完成得很好。
工作了二十一年之后,她提前退休,开始下海经商,辗转于大陆、台湾、香港两岸三地。儿子学成毕业后自己开了公司,她退而不休,在儿子的公司担任财务总监。作为海外有知名度的华人,还在担任过两届华美协会的会长,香港黄埔同学会的副会长。她没有虚担闲职,而是切实为维护在美同胞权益做事,为沟通海峡两岸的关系做事。
1975年,王玉龄回台湾探亲,七十四军第一任军长俞济,曾当面称她“对得起张氏列祖列宗”。张灵甫的部署袍泽、同窗好友五十余人,致信请她赴宴:
“忆张夫人于1953年背负老母,口啣幼雏,以无比的勇气踏上征途,赴美完成大学学业,并抚育张将军唯一骨肉学业事业,均有成就,茹苦含辛,三十年如一日,玉骨冰心,至足矜式。”
1995年,她的儿子回大陆投资,把公司开在上海,产品远销欧美,业务遍布港澳台。她的孙子也逐渐长大,她给儿孙定下的家规是:不得从政参军。
2005年,王玉龄带着儿子出席了纪念抗日战争60周年招待会,她领回了属于亡夫的勋章。“将军百战声名裂”,他曾抵御外侮,为保家卫国流血,没想到却死在同胞操戈的内战战场。 她的亡夫何尝不是时代的牺牲品呢?所幸,国家和民族都不曾忘记他。
上世纪70年代开始,她受邀回中国,第一次回国,周总理和邓颖超亲自设宴款待她。周总理对她说:“我这个老师没有当好······” 这句话,她明白。周总理当年是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亡夫算是他的学生。
80年代,她回了故乡长沙,提出想看电影《红日》和《南征北战》。陪她看电影的人惴惴不安,看完之后她淡淡地说,“演张灵甫的演员,尽管比较精神,但还是没有张灵甫英俊。”
那17岁那年,那个高大英俊的将军出现在镜子前,改写了她的一生。所幸她这一辈子,幸福过、吃苦过、磨难过,依旧凭着自己,活得漂亮。几十年过去了,她不在意那些功过是非,在乎的是演员没有亡夫帅气。
这就是爱吧?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在她丈夫去世不久,就有人提出拿四百根金条作聘礼,娶她续弦;在美国的时候,还有法国富商热烈追求她·······她统统没有答应,若不是爱他敬他,怎会为短短三载的婚姻,坚守一世孤清?
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也许不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尝遍生离死别的苦楚。如果没有遇见他,她或许不会在时代的夹缝中颠沛流离。这一生,她没有辜负他临终所托,当年他矢志不渝追求,她还他一世坚守,终不负相爱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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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识字岭她的家里,墙上挂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她的母校福湘女子中学。当年张灵甫在司门口南京理发店邂逅美人,跟踪不舍,终止了她在福湘的求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