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教育工作者，校长都是为人师表的，一般应该是文质彬彬，很斯文很儒雅的。但今天要讲的这位校长却很另类， 他敢刺杀慈禧太后，敢跟他的学生们决斗，甚至敢为老师造假文凭，颇有胆略，堪称民国最牛校长了。那么他是何方高人？为何有这些“疯狂”举动？他究竟是不是民国最牛校长？且看本期分解。

一提他的名字，你就得服。不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蔡元培先生。牛不牛，不靠吹牛，看表现。

（一）不当翰林当校长

蔡元培，乳名阿培，字鹤卿，又字仲申、民友、孑民，并曾化名蔡振、周子余等（光看这一连串名字，就不是一般人），他原籍浙江诸暨，1868年1月11日生于浙江绍兴府山阴县。

蔡元培4岁开始入私塾读书。11岁时，父亲因病早逝，之后寄居到姨母家读书。他读书时当然是学霸级的，17岁考取秀才；为生活所迫，他18岁便开始设馆教书了；他半教半读，22岁时中举；23岁进京会试，考中成为贡士；25岁又中进士，被点为翰林院庶吉士； 27岁时，被授职翰林院编修。这个阅历已经够牛了吧。

就在这一年，甲午战争爆发。本来蔡元培还是比较传统的士大夫，如果不是这场失败的战争，他可能会当一个传统的清官，实现自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志向，但其前提是忠君爱国，忠于朝廷。然甲午战争把他打醒了。此时的他，开始感到清政府的腐败误国。他开始走出传统，接触西学，接受维新思想。

但1898年九月，戊戌变法失败，他对清廷感到绝望，于是愤而辞官（也有说是他向朝廷请了个无限期长假，总之他再也没有回来上班了），回到家乡绍兴， 任绍兴邵群中西学堂监督（即校长）。他提倡新学，提倡教育救国。蔡元培放着朝中高官不干，到地方当一个小校长，这是需要勇气和底气的。

他一上任，就进行大刀阔斧的行动。他踌躇满志，聘任新教员，修订新校规，言人所不敢言，还把清政府严厉查禁的新潮报纸《强学报》《实务报》《国闻报》等拿来给学生看，闹出了不小动静。这就让那些守旧的教员很恐慌，于是他们就到上面告发蔡元培不干正事，图谋不轨。好，既然不能合作，我就走人。于是他愤而辞职。

（二）研制炸弹当刺客

1901年夏，蔡元培到上海澄衷学堂担任校长 。次年他同蒋智由等在上海创办中国教育会并任会长，创立爱国学社等，宣传救国主张。1903年，爱国学社的活动引起清政府的警觉，被严查。于是蔡元培辗转青岛、日本、绍兴、上海等地，一方面学习德语，准备赴德留学以避风头，一方面仍从事教育和革命活动。

1903年，蔡元培为抗拒俄国政府觊觎中国北方领土，与上海反清革命志士创办了《俄事警闻》（后改《警钟日报》）；次年，他在上海组织建立了光复会。

当时蔡元培领导的中国教育会，经常组织爱国学生在天津张园集会，他和叶瀚、蒋智由等人发表激情演说，宣传西方民主，鼓动革命，因而在国内各地震动很大。与此同时，中国教育会还组织过学生义勇队，进行军事训练。他在所办的学校开设物理、化学课，并研制炸药，为革命做准备。

1903年，以杨毓麟（1872—1911）为首的东京留日学生，在横滨成立“暗杀团”，他与黄兴等人秘密研制炸弹，向清政府挑战。他们声称： “非隆隆炸弹，不足以惊其入梦之游魂；非霍霍刀光，不足以刮其沁心之铜臭”。计划从搞政治暗杀入手，逐步行刺大清王朝政府重要官员，最终刺杀慈禧太后，彻底推翻大清王朝的封建统治。当时暗杀团成员何海樵回上海活动， 介绍蔡元培等人加入到“暗杀团”的行列。

蔡元培参加“暗杀团”后，为之不辞辛苦日夜操劳。当时的蔡元培认为，搞暗杀需要自制方便、秘密、快速而且容易伪装隐蔽的武器，于是他决心组织研制新型的化学毒药。而要研制化学毒药就需要懂化学的人，他马上又将爱国女校的化学教师俞子夷、钟宪鬯等吸收入到暗杀团。在加入暗杀团时，他们也“歃血为盟”， “跪而宣誓，并和鸡血于酒而饮之”。

俞子夷配制出氰酸，蔡元培曾弄来一只猫，强迫灌下几滴，猫即中毒而死。后来蔡元培又认为液体毒药使用起来不太方便，易被人发觉，应该用粉末状的东西。于是他去书店买了一批药物学、生药学和法医学书籍，亲自主持开展研究制做。后来，他觉得还是用炸药搞暗杀更好一些，可以在慈禧出行的路上埋伏，或者干脆挖个地洞到慈禧的寝宫下面，用炸药将其炸死。后来汪精卫就是这样做的，差点把摄政王载沣炸死。

不久，蔡元培带领的研制小组，终于研制出了一种体积小、威力大的炸药。他认为女子去实行暗杀比男子更为隐蔽一些，因而他在爱国女校特别注重化学课的讲授，以便为搞暗杀活动培养人才。

1904年10月，华兴会的黄兴计划在慈禧太后生日之际，在长沙发动起义，因计划泄密，起义失败。黄兴等逃到上海，同杨毓麟、陈天华、张继等人策划再次起义。

11月19日，暗杀团的万福华在上海行刺前广西巡抚失败，被捕入狱。次日，章士钊到监狱探望，暴露了目标，暗杀团的秘密驻地上海余庆里被查抄，黄兴、张继等十余人被捕，于是上海的一些革命志士包括蔡元培只好暂时躲藏起来，上海的暗杀活动告一段落。这就是蔡元培曾经的刺客生涯。他虽然没有直接充当杀手，但是参与并成为其中重要的一员，其胆略让人钦佩。

其实，在当时，与蔡元培有同样思想的人也并不少，比如孙中山、黄兴、章太炎、汪精卫、徐锡鳞、秋瑾、陈其美、陈独秀等，都曾主张甚至参与刺杀行动。

后来陈独秀在 《蔡孑民先生逝世后感言》一文中回忆：“我初次和蔡先生共事，是在清朝光绪末年。那时杨笃生（杨毓麟）、何海樵、章行严等在上海发起一个学习炸药以图暗杀的组织。行严写信找我，我由安徽一到上海，便加入了这个组织。住上海月余，天天从杨笃生、钟宪鬯试验炸药。这时孑民（蔡元培）先生也常常来试验室练习，聚谈。”

（三）一言不合就分手

蔡元培首先是位革命家。他的教育也是为革命而存在。1905年，同盟会成立，蔡元培组织的光复会并入其中，孙中山委任蔡元培为同盟会上海分会负责人。他在革命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1907年5月，40岁的蔡元培在驻德公使孙宝琦的帮助下前往德国柏林，入莱比锡大学，学习心理学、美学、哲学诸学科。他在此留学4年，为他之后的教育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11年11月，震动世界的辛亥革命终于爆发并取得胜利，中华民国诞生，一切百废待兴，教育的振兴迫在眉睫。于是在孙中山先生的催促下，蔡元培取道西伯利亚回国。

1912年1月4日， 蔡元培就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他是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界最高“长官”。

不过这个最高长官却十分寒酸。国家初建，一切都是空白，当时孙中山只是给了封了个空头衔，一个兵也没有，钱也没有，只是给他一枚大印而已，其他你就自己看着弄吧。于是蔡元培找朋友帮忙在街上租了三间房子当办公室，就开张了。

说干就干。半个月后，1912年1月19日，蔡元培隆重颁布了《普通教育暂行办法》，并主持制定了《大学令》和《中学令》，这是中国的第一个大学和中学校令，他强调要把中学和大学建造成健全国民的学校，主张采用西方教育制度， 实行男女同校等改革措施。

高调运行。不干就不干，要干就弄大。 1912年2月，蔡元培直接把鲁迅邀请到教育部任职。搞教育，玩的就是人才，没有人才，一切都是空谈。

但当蔡元培踌躇满志，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孙中山被挤兑掉了，袁慰廷窃取了总统之位。要知道，蔡元培可是孙先生支持的。所以这次他刚开张了半年，1912年7月，他因不愿与袁大头政府合作而愤然辞职。一言不合就分手。这也是蔡元培的一贯宗旨，我行我素，从不凑合！

1913年，蔡元培46岁时，再次赴法国从事学术研究，并在法国呆了三年，在此期间，他又编撰了不少哲学美学著作，为他的东山再起做着积淀。

（四）开天辟地第一人

是金子总要发光的。1916年11月8日，蔡元培应中华民国教育部急邀，从法国马赛回国，抵达上海。18天后，他被任为北京大学校长。自此他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真正传奇。 他可谓是中国教育史上有开天辟地性质的人物。没有蔡元培，就没有北京大学。尽管北大不是他创办的。

自蔡元培先生到来后，北大有了他的魂。1917年1月9日，蔡元培在北京大学的就职演说中，对学生提出三点要求：一曰抱定宗旨，二曰砥砺德行，三曰敬爱师长，从此开始了属于蔡元培的教育时代。

还是那句话，人才第一。 1917年，蔡元培聘请《新青年》主编陈独秀为北大文科学长。

然后，当时在学界赫赫有名的李大钊、钱玄同等新派人物也来了；接着是 梁漱溟的加盟；接着 徐悲鸿也从日本回来了；1917年7月， 胡适从美国回来，也加盟了北大。后来，蔡元培又聘任地质学家 李四光出任北京大学地质系教授，邀著名作家 莎菲（陈衡哲）任北京大学文学和历史教授，她成为中国第一位女教授……

当然还有鲁迅。有这些大师们助威，蔡元培想不牛都难，当时清华还没有正式“折腾”，北大想不当第一都难。

蔡元培采用“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实行“教授治校”的制度，提倡学术民主，支持新文化运动，他的人生从50岁重新开始，步入真正的辉煌！

他明确地指出： “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不可视为养成资格之所，亦不可视为贩卖知识之所。学者当有研究学问之兴趣，尤当养成学问家之人格。”

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比如他提出大学文科 废年级制，采用选科制。选科制规定每周一课时，学完一年为一个单位，本科应修满80个单位，一半必修，一半选修（理科酌量减少），修满即可毕业，不拘年限；选修科目可以跨系。

1919年，蔡元培又提出 废科改系。即改原隶属于科的学门为系，设立14个系，废学长，设系主任。自此，中国大学开始有了系。

1920年2月，蔡元培下令允许王兰、奚浈、查晓园3位女生入北大文科旁听，当年秋季起即正式招收女生， 开中国公立大学招收女生之先河。

蔡元培还提出了 教育独立的思想。1922年3月，他在《新教育》上发表了《教育独立议》一文，他认为教育是求远效的，应着眼于未来，其效果不可能在短期内表现出来，所以讲“百年树人”；教育要超越政治之外。

他认为教育要实现真正的独立，要经费独立、行政独立，并要独立于宗教等。大学的事务，由大学教授组成的教育委员会主持，校长由教育委员会选举产生。 教育部不能干涉大学的事务。

蔡元培是第一位提出“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美感教育”等“五育并举”的思想家。

蔡元培的北大真正实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当时北大的学者教授有激进派，有保守派，有马克思主义、三民主义、无政府主义、国家主义等的不同代表。《新潮》与《国故》对垒，白话与文言相争，堪称自由王国。

（五）为人师表也造假

前面提到，蔡元培的牛气之处还表现在，敢为老师造假文凭。这如何说？他这也是纯粹为了引进人才的考虑。比如他聘请陈独秀。当时陈独秀住在北京西河沿胡同的一家旅馆里，蔡元培亲自登门邀请他出山当北大文科学长。

开始陈独秀并不情愿，他找了两个借口说，第一，他无博士学位，又无教授职称。第二，他身为《新青年》主编，但编辑部在上海，他无法脱身。

蔡元培说，这好办。于是他直接把《新青年》编辑部迁到北大，并给他弄了张“东京日本大学”的毕业证。当然是假的。

还有胡适也是。当时胡适还未获得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但蔡元培为了挖他，也帮他伪造了个博士学历。

然后陈独秀和胡适在北大大放异彩，成为大师级人物。

还有梁漱溟的加盟也有传奇色彩。1917年，梁漱溟才24岁，他报考北京大学，就没考上，是个落榜生。但蔡元培看了梁漱溟写的 《究元决疑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用西方现代学说阐述佛教理论，于是大为欣赏：天才啊！你想当北大学生没资格，那我就让你来当老师，呵呵！于是，梁漱溟直接到北大当讲师，于是中国多了一位国学大师。

就这么任性。他为了人才，不拘一格。当时他还聘请了拖着辫子的 辜鸿铭，生活放荡甚至还上过妓院的 黄侃等等，只要是你是人才，都要。

（六）教育泰斗乃斗士

蔡元培做为一位教育家，学界泰斗，还是一位斗士。他曾经参与暗杀团自不必说，为了维护学生们的利益，支持学生们的爱国运动，他还经常同民国政府斗，同反动派斗。他为了践行自己的办学主张，为了不让国民政府干涉，一生竟辞职了24次！

比如1917年7月3日，蔡元培因 抗议张勋复辟，向黎元洪总统提出辞职。

1918年5月22日，蔡元培为“中日防敌军事协定”，反对政府变相卖国，又向大总统提出辞呈。

五四运动爆发后，蔡元培为抗议政府逮捕学生，再次向政府提交了辞呈，并慨然离京。

他曾发布《不愿再任北京大学校长的宣言》： “我绝对不能再做不自由的大学校长：思想自由，是世界大学的通例。”

做为一名斗士，蔡元培甚至还同学生们斗过。

1922年10月，数百名学生包围了北大的红楼，高喊拒交讲义印刷费，要求学校收回成命，这便是著名的 “讲义风波”。蔡元培闻讯，立即赶往现场，他一改平时的温良恭俭让，向学生说：“你们闹什么，这是教授评议会做出的决定，你们必须服从！”学生被震住，大部分散去，但仍有一些学生不服，甚至涌进办公室，要找“罪魁祸首”算账。

蔡元培毫无惧色，他厉声道：“ 谁敢违背教授评议会的决定，我给你们决斗！我是从手枪炸弹中历练出来的，你们如有手枪炸弹，尽不妨拿出来对付我！”学生们终于败北，纷纷退去。

但蔡元培是讲理的。 他也曾有被学生搧耳刮子的尴尬，但他不但不发怒，还很理解。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北平学生赴南京请愿抗日。学生们冲击了当时的外交部，时任外交部长的王正延被学生用花盆砸中了脑袋。一看情况不妙，当时正在开会的蒋中正让京沪卫戍司令官 陈铭枢，和北大老校长蔡元培前去和学生们沟通。蔡元培也不支持学生们如此“不理智”的举动，他像一个老父亲一样高呼着：你们应该好好读书，不能耽误学业，太可惜！太可惜了！

但愤怒的学生们失去理智，又出手了。结果，陈铭枢被一闷棍打倒，蔡元培还被一个叫薛迅的女生扇了耳光。当时蔡元培已经65岁，他的胳膊被学生强架着走了半里路，头部亦受了伤，伤情数月方愈。

事后蔡元培谈起这件事，他并不怪罪学生，他一直都在自责检讨，他说：“今日在场青年之粗暴如此，实为我辈从事教育者未能努力所致！”在他的心里， 学生失学和国家失去领土同样重要！

蔡元培从来不乏一个血气男儿的斗志。抗日战争时期，他还同厉麟似、胡愈之等上海文化界知名人士，联合组织成立了 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积极组织发动文化界人士及民众投入抗日救亡运动。

蔡元培先生一生为中国教育事业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940年3月5日晨，积劳成疾的蔡元培起床后刚走到浴室，忽然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两天之后，医治无效，溘然长逝。这位教育家泰斗跟曾经的教育界圣人孔子一样，均活了73岁。

这位曾经以一己之力影响着整个时代的北大校长， 死后竟无一间屋、一寸土，还欠下医院千余元医药费用，就连入殓时衣衾棺木，都是商务印书馆的王云五代筹的。

蔡元培去世后，国民政府发布褒奖令： “道德文章，深孚时望，启导新规，士气昌明，万流景仰”。远在延安的毛润之先生闻之，也大为痛惜，他在唁电中赞誉蔡元培先生： “孑民先生，学界泰斗，人世楷模”。

蔡元培先生是中国教育界的一位伟大的旗手，足以标榜千秋！

（文/一米暖阳）

参考资料：《蔡元培传》《开学术自由之风的蔡元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