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军阀刘湘的往事:始于倒熊,终于拥熊
文:曾 颖
系军会议
1918年5月,在岑春煊主持下,为了排除孙中山的领导,广州军政府改组,废大元帅一长制为七总裁合议制,并推举孙中山,岑春煊、伍廷芳、陆荣廷、唐绍仪、林葆怿、唐继尧7人为总裁。对过去孙中山迭电催就军政府元帅一职却始终不就的唐继尧,这次倒也爽快,赓即通电宣布就任。为了达到控制川省军政财权,挟西南以自雄的目的,他于8月底电告熊克武,准备9月到重庆举行“总裁就职典礼”并主持召开“滇川黔三省联军会议”,共商北伐大计。
熊克武接电,与左右但懋辛、李蔚如、刘光烈等亲信研究,都认为从表面上看,以熊为首的“九人团”取得了对川省军政大权的控制,但实际上却是在夹缝中过日子。首先国民党内就很麻烦,“实业团”那帮人中,上有谢(持)、杨(庶堪)在孙先生左右日夕进言,下烂药;下有黄(复生)、卢(师谛)、石(青阳)、颜(德基)交柜争利,踩拐脚。加之唐继尧要熊克武让出重庆镇守使给黔军总司令王文华,设四川军务会办予滇军军长赵又新,置叙泸及夔万镇守使以授滇军军长顾品珍、叶荃,遭到熊的婉拒,双方都心存荐蒂。对这次由唐亲临主持的会议,如果应付不当,今后处境将更为困难。商量的结果,决定抱在不损害川省主权和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尽量满足滇唐要求的宗旨,前往赴会。因为东道为滇军重兵控制,熊克武令但懋辛留守成都,自领李蔚如、刘光烈等绕道川北,在一个警卫营及一个机枪连护卫下前往重庆。 9月6日,熊克武一行到达重庆,设行营于镇守使署内。这时恰好广州军政府任命的四川省省长杨庶堪也从上海回到重庆。他二人虽是老朋友,但因为“九人团”与“实业团”对立的缘故,双方面子上很亲热,肚皮内却各有打算。熊克武担心杨庶堪在谢持支使下伙同黄、卢、石、颜跟自己捣乱,故绝口不谈欢迎杨赴省就职的事。杨庶堪知道自己要在四川站住脚跟,必须得到熊克武的支持合作,如今见熊没有表示,自己又不好主动提起,只得闷在心里。
唐继尧这次来川,挟护国、护法声威,加上新就军政府总裁,真是风光十足。一路之上,摆起“西南王”的架势,专门备有两套班子,每天赶站轮流替他布置行营;连厨师也有中西餐各两套人手,山珍海味,水陆俱陈,豪华奢侈,拟于帝天;行李多达一百余驮,连同仪仗扈从,队伍前后达数里之长。9月10日,行抵綦江,他派参军毛某先行赴渝布置行辕,并筹办各界欢迎大会;同时又令秘书长钟动携所谓“三省同盟计划书”草稿来征求熊克武的意见。
在这份“三省同盟计划书”中,唐继尧公然提出要将简阳、资中、内江、叙府、泸州、重庆、万县、自流井、荣县、威远、会理、宁远、酉阳、秀山各属,凡川东南财富之区全数划作滇黔军防地,以面积已占全川三分之二;又指定川省所有盐税、关税、烟酒税概充联军军饷;兵工、造币两厂统归联军管辖——实际上是以联军名义将川省税收和军实全数抓到滇黔手中。这样苛刻的条件,素以临事镇定著称的熊克武还未看完,便忍不住气得双手有些发抖。他尽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平淡地对钟动表示:“所列条款甚多,因为没有细看,当然谈不出什么具体意见。不过从原则上讲,总须于事实上可能才行!”待将钟打发走后,熊克武知道这次“联军会议”上与唐继尧必有一番争执。为了争取“实业团”中立,以稳定川系力量阵脚,增强自己在谈判中的地位,他便下决心将省政交与杨庶堪。
唐继尧此次来渝,就任总裁不过是陪衬,兴师北伐更是幌子,骨子里打的却是侵饼四川的主意。这时他已明确探知,北京方面准备选举徐世昌为大总统,南北议和即将开始。因此急于抢在议和开始之前,以北伐名义逼熊在“三省同盟计划书”上签字。接到钟动回报,知道熊的态度冷淡,他便急忙撵往重庆。在身背十响枪、手扛方天画戟的佽飞军簇拥下,白手执杏黄滚金丝穗、上绣斗大“唐”字帅旗的掌旗官开道,唐乘坐八抬绿呢大轿,于108响礼炮声中,进入渝城。
拢渝当晚,唐继尧迫不及待地派人将熊克武请来,笑容满面地拿出“计划书”递给熊说: “此次滇、川、黔联军会议,筹商北伐,须得有一共同纲领。这份同盟计划,我与如公(贵州督军刘显世字如周)已经签字,锦公业经览阅,亦无反对意见,希望就此签字证盟。”企图以突然袭击方式,于轻描淡写中逼熊签字认可。熊克武对唐继尧这种不容任何商量便要叫自己签字的轻率蛮横作法,很感恼火,但当面又不便发作,只得装出轻松口气说:“计划书草稿我粗看了一遍,正准备与蓂公交换意见,以求进一步修改补充。”唐继尧一听,顿时面露不悦, “兴师北伐,事机万端,何暇拘泥文字细故,如公与我既经签字,倘无大的妨碍之处,就不必再往返劳神了吧!”
熊克武见唐继尧竟咄咄逼人地用北伐大帽子来压自己,便顺手将在座的杨庶堪拉进来,以为缓冲:“计划书所列条款,除军事部份我可负责外,如盐、关、烟、酒税收,兵工、造币两厂管辖等,皆属省署职权范围。军政府现已发表沧白兄为省长,我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杨庶堪刚回重庆,对酉南三省错综复杂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回川之前,谢持曾与他策划,要他内靠黄、卢、石、颜,外联滇黔,他又素持破除省界之论,因此内心对签字并无意见。但熊克武已明确表态欢迎他出长省政,以未就职的省长地位,自然不宜公开与熊唱反调。左右为难的他,便装着欣赏壁间字画的样子,稳起不表态。唐继尧趁势进一步紧逼熊道: “你是军政府发表的督军,自然该你负责签字,杨省长断不至于有什么意见的!”熊克武见杨庶堪不置可否,只得采取推拖战术: “蓂公远道而来,旅途劳顿,明日还要出席各界欢迎大会,今晚时候不早,请蓂公早些安息。”说罢即行离去。
紧接而来的重庆各界欢迎唐总裁莅渝大会和唐继尧的军政府总裁就职典礼,从表面上看,真是轰轰烈烈,热闹非凡。但暗地里唐、熊双方为“计划书”进行的谈判,却陷入了僵局。第二次会谈,唐继尧仍然坚持所列条款没有商量余地。熊克武当即指着“计划书”上所写由四川每月协济滇黔军饷每混成旅6万元的文字说: “将来北伐军事展开,军队编制变动,每月军饷总数多少应明确写出为好。”唐见含糊不过去,便提出滇军每月需32万元;在场的王文华又提出黔军每月需28万元。熊克武苦笑说:“川省军费全年不过6百万元,川军尚有数师之众,即令分文不用,也无法满足客军之需!务请两公予以减免,否则无米之炊,巧妇难为!”唐继尧冷笑道:“滇黔军何至与川军争饷!锦公只须在川省每年上缴中央税款中,就近截留若干支付便可,俟将来大局底定,再由中央政府报销就是!”熊克武摇头说: “蓂公有所不知,川省战乱之余,财政收入艰难,大宗盐款屡被截留征用,政府支出已超2百余万,实在无力承担如此巨额军费!”说了半天,王文华答应每月减为23万,唐继尧却分文不让。熊克武不由起气,便作色道:“蓂公既言滇黔军饷将来由中央政府报销,那么亦应待将来中央政府核准数目,于统一后明令川省拨付,唯目下川省不能代表将来中央自作处分!”唐继尧被顶得无言可对,遂拂袖退入内室。会谈不欢而散。
由于“同盟计划书”的幕后谈判搁了浅,前台的“联军会“联军会议”自然开不出什么名堂。王文华因为担心贵州省内有变,不待会议结束,匆匆离渝回去。唐继尧无法下台,只得授意黄复生出面从中转圜,约熊再往唐处会商。这一次唐继尧故意摆架子使熊克武难堪,让熊、黄在客厅从午后2时一直等到午后6时,才披着睡衣出来接见。见面之下,唐继尧相当冷淡地说: “计划书的事,我们最后再谈谈,谈得好谈不好我都要走了!”熊克武表示: “蓂公远来,还是多住几日,从长商量。三省同盟北伐,我个人极端拥护,川省愿尽最大努力作出贡献……”唐继尧马上接过话头道: “那计划书签字的事……”熊克武委婉地推辞说:“计划书中有些条款,我个人负担不起批准责任,可否把这些问题提交省参议会讨论,由川人公决。”唐一听就火了: “不行!你作为川省最高长官都负不起这个责任,难道那些省参议员还负得起责任?”“省参议会代表四川民意,如果蓂公认为他们都负不起责,我个人何能担负得起!”唐见熊态度强硬,知道“计划书”的事决然无望,便折转话头说: “算了,算了,你既不愿签字,且不谈这个!关于军事编制的事,你总负得起责任?”边说边递过一张关于四川各师编制及各道尹人事安排的预拟名单给熊,迫熊当场表态同意。
熊克武见名单上拟定以石青阳、颜德基、卢师谛为川军三、六、七师师长,黄复生、夏之时为川东、川南道尹,知道唐继尧这是拉“实业团”那帮人替他垫墙脚,借提高这些人的地位欲望,来给自己摆烂摊子。故坚持提出: “川军各部编师应以实有枪支多寡为标准,一视同仁。石、颜、卢诸部多系招安队伍,组成复杂,虚张名号,应予核实整编之后,再作决定。”从晚上8时—至谈判到深夜3时,熊克武实在应付不了,只得表示石、颜两部整编后可以编制成师,才得脱身回去。熊尚未回到镇守使署,唐发表石、颜为师长的训令已先递到!紧接着唐继尧又以“联军会议”名义发表各路指挥任命,将作为四川靖国各军总司令的熊克武的指挥权分割剥离,限制在川西北一隅。任命一发,重庆联军会议就此草草收场。
待价而沽
熊克武离渝绕道回省之前,曾同杨庶堪恳谈,表示彼此是久共患难的老朋友,这次分长川省军民两政,希望真诚合作,服务桑梓,并邀杨赴省一同宣誓就职。熊克武刚一离开,杨庶堪周围那些人就给他出主意,说是熊锦帆因与唐蓂公闹僵,才不得不交出省政,并非真心欢迎杨出任省长,况且熊虽口头同意,他部下那些人也未见得同意,万一熊回省变卦,杨如何下台!都极力怂恿杨在重庆先行宣誓就职,再以既成事实之省长赴省就任。于是杨庶堪便匆匆在渝通电宣誓就职,谁知就职通电刚一发出,熊克武途经合川时发来的欢迎杨庶堪赴省履新的电报便送到!弄得杨很不好意思,只好写一封长信向熊解释。这样外间便散出熊、杨不合作的空气。此时熊克武尚未回省,熊部下一些人本不情愿将省政交出,听到谣传杨庶堪将出渝领兵四团赴省,便由警务处长杨维和第一旅旅长喻培棣发电表示反对。于是双方关系便蒙上一层阴影。
杨庶堪11月6日到省,月底便接到他父亲在上海病逝的讣电。这时熊克武尚在潼川(三台)。杨左右的人又给他出主意,要他秘不发丧,待熊回省交代之后再作区处。说是倘丁忧请假,省长又会落空。但这样的事,哪里瞒得住,警务处长杨维对杨庶堪出长省政本不满意,便故意在上行公文上盖印蓝色图章,以示服丧之意。旁人劝杨维说:“你这样做会使人伤心的!”他却表示:“这本来就是伤心事,应该伤心嘛!”不久兵工厂开会演戏,杨庶堪也去出席,不知谁点了一出《琵琶记》,有人说这是为了讽刺杨庶堪的,弄得杨很不愉快。12月2日,熊克武与前往迎接他的但懋辛一同回省,杨庶堪的好友向楚(新任省府政务厅长)便去见熊,就此事征求熊的意见。熊克武表示:“这事好办,沧白马上电军政府报丧,我另电请给假一月,由我暂代省长,待其假满即回任视事。”跟着,熊亲往省府吊唁,并告以处理意见。杨庶堪却为上面的事迂怒于熊,面子上虽然敷衍,内心嫌隙又加深一层。 杨庶堪回渝迎父柩设灵治丧,黄、卢、石、颜都亲往吊唁,滇黔军方面也派代表前往慰问。他们聚在一起,都对熊克武表示不满,便在杨宅密谋策划倒熊。杨庶堪等反复计议,都认为自己虽有滇黔强援,但本身力量不够,必须争取处于中间地位的旧川军支持。旧川军举足重轻的当推驻防合川的刘湘第二师,其他如刘成勋(第四师)、陈洪范(第二混成旅)都是他的大邑同乡,由于共同利害,联成一气,重大问题全看刘湘的脸色行事。因为刘湘曾派人送来奠礼,杨庶堪便决定假满回省时,绕道去合川拜访,拉刘入伙倒熊。
当初刘存厚败退陕南,所部第二师师长舒云衢倒戈,响应护法。后舒云衢被熊克武调任总部参议官,他手下两个旅长,一为廖谦,一为邓锡侯。廖谦与刘湘的速成班同学乔毅夫曾同在舒部任营长,经乔从中拉线,将全旅拖去投奔刘湘,被刘编为独立旅。这时的刘湘拥兵三旅,驻防合川等九县。他的一些擅长权谋诈术的速成同学,如张再(斯可)、乔毅夫(云松)、傅常(真吾)、曾振武(修华)等又先后前来投奔,为他出谋划策,逐步形成一个巧于纵横捭阖的实力集团。颇有心计的刘湘,极为重视对部队的控制,专门在合川举办了“军士传习队”和“军官传习所”,亲自培训基层骨干,这些人后来便成了“甫系”集团的基本力量。自觉羽翼渐丰的他,在军官传习所第二期毕业典礼上曾野心勃勃地扬言:“愿与诸君共同奋斗,统一四川,问鼎中原!”他经常与那般谋士就四川政局的演变及各派力量之间的矛盾进行分析研究,对熊、唐在重庆会议期间的斗争及熊、杨之间矛盾,他早有所闻。如今听说资深望重的杨沧白先生亲自登门来访,不由感到极度兴奋。一方面他有一种“孔北海亦知有备”的荣幸感;另一方面敏锐地觉察到杨氏此来,绝非寻常应酬,必有特殊使命。为表恭敬,他专门派兵一连前往郊迎,并在师部为杨举行盛大欢迎宴会。
当天晚上,杨庶堪与刘湘两人单独密谈。杨与刘乃初次见面,见刘既热情又恭敬,先就有了几分好感。但毕竟相知太少,对其倾向并不摸底,便拿言语进行试探,故意征求刘对当前政局的看法。刘湘也搞不清扬庶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不肯轻易表态,便故作直爽地表示:“湘本一介武夫,但知保境安民,从不过问政治。承沧白先生青眼,远道来访,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如果先生认为我还可以教诲的话,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杨庶堪见他态度极为诚恳,便决定将来意挑明:“甫澄兄快人快语,我先请你看一样东西!”边说边取出一幅白绫绸巾。刘湘接过一看,上面签有杨、黄、卢、石、颜及滇黔方面代表的名字,他心头便猜到了多半。却故意作出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 “这是……”杨庶堪神情肃然地对他说:“这是‘倒熊同盟’诸子的名单,我是特地来向你征求意见的。熊锦帆私心自用,偏狭忌刻,外结滇黔之怨,内失川人之心,坐南朝北,破坏北伐,孙先生和国民党内老同志,也对他极为不满,熊氏已成众叛亲离之独夫!甫澄兄如能与我们合作,则川局传檄可定,事成之后,川军总司令一职,咸拟推兄担任,这一点已征得唐蓂公同意。希望你能把握时机,作出决断!”听杨庶堪这样一说,特别是许诺推举自己出任川军总司令,刘湘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激烈地翻腾开来。他头脑中飞快地盘算一通,熊克武基本队伍只有重建的第五师,得以主持川政,完全靠的是滇黔及民军支持,如今既结怨于滇黔,又开罪于民军,眼看已是立足不住。自己与熊并无交情渊源,何况对方以川军总司令相许,这样送上门来的绝对好机会,如何能够放过!当即站起身来,慨然表示: “先生既以心腹相寄,刘湘敢不效命!此事无论何时发动,只须一纸电文相召,我当率第二师全体将士执戈前驱!”说罢跨到桌前,提笔在白绫上签署自己的名字。杨庶堪大喜道: “甫澄兄如此仗义,何愁大事不济!具体发动时间,须视省内外形势而定,事前应绝对保密!”边说边将白绫取回收好。
送走杨庶堪后,刘湘立即召集张、乔、傅、曾就此事进行密商。他们都一致认为,如果以熊克武为首的新川军团结一致,并取得滇黔支持。那么自己这些从“癸丑”以来多次与之作战的旧系川军便无立足之地。如今他们既然发生分裂,实乃天赐良机,须得好好加以利用。至于如何利用,却有不同看法。张斯可分析说:“甫澄兄,这事须得从长考虑,熊锦帆沉着坚毅,非易与之辈。杨沧白虽然对你推心置腹,但黄、卢、石、颜那几爷子却是实力小、野心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尤其是唐继尧,对我们四川巴不得码干吃尽,他手底下的几皇帝怕不好当哟!”乔毅夫夜持相同看法:“当初楚汉相争,韩信挟十万劲兵,据三齐之地,举足重轻。不图自立局面,却去死贴刘邦,结果落得身死未央……”不待他说完,刘湘笑笑说: “我们今日的力量,尚不足自树一帜。处在夹缝之中,自然要选择一方贴起。别人既主动将总令帽子送上门来,我岂有不收之理!”听他这样讲,傅常忙问: “那么我们就这样决意倒熊啰?”刘湘看他一眼: “帽子虽然收下,但世界上的事情,哪有守着一棵树子吊颈的!这边既已开出价钱来啰,我们稳起看那边给个啥子价钱再说嘛!”曾振武忙接口说: “对,对,这就叫左右逢源,待价而沽!”众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熊克武为加强自身实力,提出整军方案,将川军编为8个师:第一师(从原第五师分出部份人员扩编而成)但懋辛,第二师刘湘,第三师(合并刘存厚留在四川的邓锡侯、刘斌两旅而成)向传义,第四师刘成勋,第五师吕超,第六师石青阳,第七师颜德基,第八师陈洪范。其中一、三、五师为熊系,二、四、八师为旧川军,只有六、七两师为“实业团”掌握武装,但人枪有限,实力不强。杨庶堪回省后,为了培植与熊克武抗衡的力量,特电请广州军政府批准,任命寥仲恺为省署财政厅长,蒋中正(介石)为警务处长。廖、蒋行至宜昌,熊系的省议会副议长熊晓岩以省议会议员92人名义,据报载寥将携带公债券300万元入川的传闻为借口,通电军政府谓:“如人票俱来,川民实实不敢霓望!”表示反对。廖仲恺闻讯,当即折回广东。蒋介石径直入川,至重庆住大梁子“优胜旅馆”。熊克武电自己亲信的江防军司令兼重庆镇守使余际唐,赠蒋大洋200元,礼送出境。从此双方对立更加尖锐。
这时又发生所谓“川东烟案”问题。自滇黔军进驻四川以来,大量武装贩运鸦片,牟取暴利。驻防川东万县、涪陵一带的黄复生、卢师谛所部,多系收编团队和招安土匪,在熊克武抑制下军费困难,便大种烟土,勒征烟捐,弄得川东一带民怨沸腾。驻宜昌北洋政府方面的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借此通电全国,进行攻击。为此广州军政府特电令四川督军熊克武派员严究查办,熊克武以但懋辛为“查办使”,要但与田会同办理。但懋辛见事情复杂化,便分电唐、熊,请以田钟谷专责办理,自己知难而退。事情虽然不了了之,却促成“倒熊同盟”加紧部署。恰好谢持又派其团体中人、巴县张左丞为代表回川,以孙中山名义联络各方武力驱熊,这详,“倒熊”活动便进入半公开状态。 但懋辛由下川东折回重庆,又接到熊克武电令,委任他为“点编主任委员”,要他去合川点编刘湘的部队。但心头明白,这是熊要他借此前去了解刘部动向并作争取刘湘的工作。对于杨庶堪合川之行早有风闻的但懋辛,因为过去与刘湘没有什么交往,又担心刘受杨先入之见的影响,故对如何才能完成这一使命颇感踌躇。却好这时曾任刘湘第二师参谋长、现在重庆赋闲的张毅崛来访。但懋辛正愁无处了解刘部情况,故对张很是热情,特设宴款待。交谈中,张毅崛除讲了一些刘湘的情况外,还告诉但懋辛一个秘密,说是刘湘新收编的独立旅长廖谦已与驻渝黔军总司令王文华勾结,准备将部队拖去投王。最后张还将截收到的一封寥、王往还密信交与但。但懋辛得到这样一份与刘相见的见面,真是喜出望外,遂连夜赶往合川。
听得但懋辛前来合川点军,刘湘笑着对他那班谋士说: “那买主也来啰!”与但相见之后,他便做出公事公办的架势对但说: “听说但主任要来点编,我已令下面将第二师人员、装备册表造讫,今天便可送请点验。”但懋辛笑笑说: “刘师长不必客气,谁不知道第二师是过去十七镇和第一师的老底子,人员充足,装备精良,远非他部可比。我此来不过例行公事,那些册表就不必看了!”刘湘也笑笑说:“但主任既是这样讲,那就主随客便,大家都省事啰!”但懋辛含笑望着刘湘道:“册表虽不看了,我这里却有一样东西想请你看看。”他嘴上这样说,却没有将东西取出来的意思。刘湘会意,挥手叫左右退下,但懋辛才将那封廖王勾结的密信取出。刘湘接过一看,不由脸色都变了:“怒刚兄,谢谢你提供的这个重要情况,廖子明(廖谦字子明)我自问待他不薄,想不到他竟会去走投靠黔军的路子!”但懋辛从刘湘对自己称呼和态度的变化,知道这封信在他身上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便接过他的话头说:“这事主要怪王电轮(王文华字电轮)乱挖墙脚,老实说,方今川局之患,首先就坏在滇黔势力之横行!”见刘听得很专注,但懋辛便将重庆联军会议熊克武如何为了维护川省权利与唐继尧斗法,唐继尧又如何与民军中某些人为了各自私利相互勾结,筹划倒熊乱川的事源源本本向刘讲叙一通。并进一步分析说: “当前是大乱将作,已兆机先,我们必须预为之备。只要一、三、五师与二、四、八师团结一致,稳占地利人和,滇黔与民军名号虽众,却各怀鬼胎,矛盾重重,加以名分不正,主客异势,实不难对付。甫澄兄,锦公对你深资倚畀,将来蜀中有事,一定要借重你统率各军!”刘湘见但懋辛说得头头是道,特别最后那几句话,虽然没有明确许愿,却隐含有让他出任总司令的意思,不禁也有些动心。便顺着但的意思说: “西南三省,历来都提川、滇、黔,自从护国以后,就变成了滇、川、黔,现在更安逸,竟把我们搞到尾巴上去了!熊锦公为维护省格人格,敢摸唐继尧的老虎屁股,兄弟我非常佩服!请怒刚兄转达锦公,倘将来有事,第二师全体官兵唯马首是瞻!”他这几句话,又将精明的但懋辛麻过。
但懋辛走后,刘湘忙与他那帮谋士商量,刘将情况作了简单介绍后说: “但怒刚倒是把好手,他对时局的分析和对策,确比杨沧白要实在得多。特别是以反对滇黔侵并为号召,必可取得绝大多数川人同情。不过他对我们许的愿却有些含糊,弄不清熊锦帆究竟肯出啥子价钱!”张斯可忙问: “那你如何回答他呢?”刘笑笑说: “我自然是按早就说好的那一套给他拍心口,令他满意而去啰!不过他价钱虽然没有讲明,却着实给我们送了一份厚礼!”一边说,刘湘一边将那封密信取给张、乔、傅、曾等人传看。关于廖谦与黔军勾结的事,他们也微有所闻,如今见了这封密信,自然确信无疑。曾修华当即表示: “甫澄兄,这事须果决处置,迟恐生变!”刘湘在室内踱了几步: “我正为此事作难,廖子明现驻铜梁,我们大部队由合川出动,难免不漏风声,倘他投东奔南,便是滇黔防地,拿他奈何!要是在永川有一支部队堵截就好了!”乔毅夫在旁插嘴说: “这事容易,何不请三木帮忙!”乔这里说的“三木”,指现任滇军第二军参谋长兼独立团长的杨森(字子惠)。经乔这样一提醒,刘湘用手在眩门上一拍:“对对,这事须得请子惠搭把手!”于是派傅常秘往晤杨。
杨森当时领独立团驻防隆昌,他在滇军中虽然已担任军参谋长兼独立团长职务,且深得军长赵又新信任,但因为是川人的缘故,却遭到其他滇军将领的猜忌排斥。每次宴会看戏,只要杨在座,那些人就专点《张松献地图》、《取成都》之类的戏来讽刺杨,至于平日风言风语就更不消说了。唐继尧自诩善于相人,由重庆回滇经过泸州时,尝亲口对赵又新说:“凤喈, (赵又新字),相书我看得多了,杨子惠这个人面带凶光,脑有反骨,切不可重用,尤其不能叫他带兵!”回昆明后,又密电赵,要他杀杨以除后患。赵却漫不为意,竟将唐电示杨,以表信任。杨森表面恭顺如故,特从广安原籍迎奉老母到隆,以示无他。但内心颇不自安,极思另谋出路。因为与刘湘既是速成同学,防区又紧邻,便派自己侄儿杨汉忠前往通款联络。如今听傅常讲明来意,自然满口应承,并亲领独立团前往永川堵截,配合刘湘将廖旅解决。在两面夹击之下,廖谦只身逃往重庆,所部被刘湘收编为两个团,任其速成同学李树勋、杨子彩为团长。事件平息后,刘湘邀请杨森到合川会晤,二人深相结纳,相约通力合作,共奠川局。听杨森私下愤恨不平地讲起滇系将领对自己的歧视排挤,更促使刘湘在感情上倾向熊克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