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爱花人,一生无事为花忙
民国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周瘦鹃先生爱花成癖,他著有《莳花志》一书,书的开篇他就如是写道「我性爱花木,终年为花木颠倒,为花木服务」。周瘦鹃先生种花、赏花,他还喜欢寻找许多关于花木的文献,摘抄整理。
周瘦鹃先生爱花到怎样的程度呢?他自称自己是一个种花人。他的女儿在《怀念父亲——种花人》中这样说道:“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与其说是个作家,不如说是个种花人,我是种花人的女儿。种花人,是父亲这么称呼他自己的。”
以文字怡养精神,以花木怡养生活,日子里的一朝一夕,在书与花之间怡然自得。
莳花自古就是文人钟爱的风雅事,清人沈复所著的《浮生六记》卷二闲情记趣中写「及长,爱花成癖,喜剪盆树」。好一句爱花成癖,若能以花为癖,想必人生定自多芬芳。
花之美,在于花之品性,古人爱花,爱的是花,亦是品性,借以花木表达人文精神、美学情感。世间花木各有其态,有的纤弱如美人,有的高洁如君子,有的富贵入世,有的幽谷隐逸,有的灿若烟霞,有的素雅清白…… 无论何种,皆落在一个“情”字上。
周敦颐爱莲,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林和靖爱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于孤山梅妻鹤子,了此人生;屈原爱兰,称兰草为兰弟,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陶渊明爱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把日子过成茅屋篱笆小院儿的隐逸状态……
莲,清也;梅,孤也;兰,洁也;菊,隐也。花木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呈现出其独有精神面貌。还有李唐时,牡丹花开满京城,富丽华贵,隋炀帝与琼花,留下百转千回的故事。
中国人对花不仅种之,还采枝插之。并十分讲究。
朝看一瓶花,暮看一瓶花。花枝虽浅淡,幸可托贫家。明代文学家袁宏道在《瓶史》中道出中国人对插花的情谊。一枝清幽,两枝自在,书斋陋室,瓶花添雅。
人、禽兽、花木在中国古老的文化里,是天地产物,因此,中国古人对花木的情谊,还在于天地精神。传统农历日子中,每年二月万物复苏,有花朝节,二十四节气,有二十四番花信风,在与花木的相处情谊中体现出中国文化里对天地的敬畏。
爱花,爱着的是美。向美之心,是人人皆当拥有的,否则,生命将晦暗无光,日子将一地鸡毛。
我们在钢筋混凝土的都市里,过着日日碌碌匆忙的生活,为一安身之所披荆斩棘,但这并不能让我们放弃对美的追求,因为,所谓负重前行,不过是为了一隅清欢。
每年春来,我都会在阳台上拾掇出一小块地方,移栽几盆花草,过几日,发了芽,又过几日,开了花,取一闲适光阴,静坐赏花,阅一卷书,抚一弦琴,便觉万物清朗,世态可爱。
幼时,生长在小村,家家户户皆有院儿。我家的小院儿里,母亲会用青瓦垒一座梅花形状的小园子,园子里栽花种菜,好不热闹。乡野人家,多是一些不入名的花木,但清风日朗,汲取自然雨露,花开亦芬芳灿烂。
宋人方岳有诗「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后面我真想添上两句「莫如修篱养花木,自得其乐笑红尘」。在花木间,自在乐逍遥,何不是一种人生学问!
想我那在乡间的父辈,一生清贫,一生辛劳,但他们并不为此懊恼,而是居于田园,就享天地清新自然之妙。
人生本来就不可能事事皆绚烂,简静有简静的好。那些花草,无论是在花圃里,还是在山野清风中,它们都能绽放美丽,人为何不可以学着花木,宠辱不惊呢!
做一个种花、爱花人。春花的绚烂,夏花的清幽,秋花的朴实,冬花的凌傲,四时花为媒,在一朵花的开合间,感悟人生起落的真意,体会生活哲学。诚如明代陈继儒的《幽窗小记》中这样写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