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情痴金岳霖 | 缘乃天意,份是人为
命乃天意,运是人为;缘乃天意,份是人为。这两句话,似乎都是说金岳霖。诚然,红尘世间,每个人有属于每个人的命运。跌宕起伏的人生,给予了每个人风口浪尖和风平浪静的双重选择,可能会遇到顺风帆,也可能会遇着绊脚石。有时呢,却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显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据说但凡大智慧者往往真性情,真性情者必大寂寞,金岳霖就是这样的奇男子。才华横溢却又一生为情所困,命运慷慨地给了他功成名就,同时也夺去了他拥有幸福美好婚姻的权力,让他穷其一生,为那个心仪的在水之湄的女子心心念念,魂牵梦萦。既然不能两全其美,如果,只是说如果,真能选择的好,金岳霖会选择什么放弃什么,这永远是个未知数了。可是,不管岁月桑田沧海,金岳霖对中国哲学的贡献和他对爱情的求而不得,汇成纠缠他一生的风景,成为后人的谈资。个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当事人自己能知道了,何足为外人道也。
中国古谚云:不孝有三,无后无大。金岳霖就此来说,是不孝了,不管是怎样的原因,因为他没有后人,所以,当他辞世后,与他是朋友的同代人的怀念过后,经由时间,后人如果不是对中国哲学或逻辑学感兴趣,冲着他是开山鼻祖的身份,抑或对他与林徽因的情事好奇,金岳霖竟有退出历史的隐意,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但后人很少提及是真,虽然这一切并未抹杀他堪称传奇的一生。
不论是金岳霖的哲学成就,还是他的爱情婚姻,幸与不幸,全成为一个梦魇,剧中人不在了,后人却偶尔饶有兴趣地谈起这个怪人,这个被命运垂青眷顾于此却残酷不予于彼的才子。得之桑榆,失之东隅,这桑榆东隅的得失,似乎也不必慨叹唏嘘,因为,唯如此,才是莫测的人生。不如此,焉能彰显出奇男子的痴情率性呢?哲学于他,是走心的缘,人间四月天的女子,何尝不是他一生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缘呢?天地动容的真爱,是曲怎样的人生之歌?而击楫之人吟唱的,又是怎样的百转千折?
世人评说金岳霖的相貌时,多觉着是长相一般、其貌不扬,不是风流倜傥的那种美男子,评价其才学时,往往真诚地敬重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个名符其实的真文人。一个人的为人品性优劣,世人自有公论,不是你主观想标榜或想毁谤就能够的。而那个人间四月天的公主,却是集相貌和才情于一身了,她才是命运的宠儿,没个像样的身家背景,没个足够的情商智商,岂能匹配?爱情与婚姻的门当户对,更大程度上,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如果精神不能相谐,幸福就是表象了。可是,鱼和熊掌想要兼得,命运是吝啬的,不会把好事全都降临在一个人身上,总是变着法的捉弄,于是,人类有了遗憾。最难接受的是,倘若你想以你之拥有来换取你所没有,你想以你拥有的不喜换得你希冀得到的喜欢,竟也不能。又如何?
金岳霖毕竟是个长情的人,他既长情于逻辑学和哲学,亦长情于他心爱的女子。这种男子,实在说,是令女人心动的,也是令女人欲罢不能的。没有魅力,林大小姐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丈夫梁思成说她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该怎么办?可见,男人的才华比相貌更能虏获女人的芳心。而林徽因,确实是医金岳霖的药。可惜,这药虽对症却不能给予。情感世界里的取舍,谁为谁肝肠寸断,谁又为谁委曲求全?
张生辅先生说过,现在中国如有个哲学界的话,第一人是金岳霖先生。醉心于逻辑学和哲学领域,靠实力打拼出一片天来。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爱情就成了奇毒无比的鹤顶红,事与愿违的红尘,纵然再低的调子,也唱不尽金岳霖心中对爱情和婚姻之花的绝望吧。邂逅,但只能擦肩;相知,但只能遥望。敢问尘世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想追求爱情的权力都没有了,只能把这份深情埋在内心深处,成为一座心坟,自己成为心囚。追求爱情的勇气和为了所爱的人甘愿注视不去打扰的痴情,当事人就算觉着值得,旁观者却要为之动容而落泪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怎样的咽泪装欢?谁稀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谁不希望“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就让这南柯的梦,做到天荒地老吧。摇头的云,轻轻呻吟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真性情的才子,为了那个“极赞欲何词”的绝色女子到底负了自己。金岳霖的人生,是被命运筛选后不得自由的一生,因为他遇到了那个承整个时代恩宠的美丽女子,有才有貌有家世,谁能不动心?所以,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饮不到,也勿用其它,因为他不可能说服自己在爱情上降格以求,所以坚守。于是,金岳霖用理智驾驭了自己的感情,却埋葬了一生的幸福。苦行僧似的生活,就是为了守望着对一个女子的矢志不渝的爱吗?真不知如何去评价金岳霖先生了。他们那一代人的特立独行,真是到了极致。譬如身陷初恋却又爱着高君宇的石评梅,譬如凭高兴处置生命的庐隐,那一代人的行事风格,有点才情的,倒全有着魏晋风骨似的,这真是个怪现象。
1942年,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候,金岳霖从昆明休假来到四川李庄,亲自买鸡喂养情形。右立者是梁思成、梁再冰和梁从诫,背影是邻居小孩。
重情的金岳霖,一生都在爱情的苦酒中自圆其说,却留给世人一个独孤绝顶的背影。说着说着,他的生活就因为情感的缺失而不能自圆其说了,坚强掩映下的露馅,尴尬成为人生的氛围,让多情的金岳霖对自己都没有了说得过去的交待。可他还是勉强镇定地说:恋爱是一个过程,恋爱的结局,结婚或不结婚,只是恋爱过程中一个阶段,因此,恋爱的幸福与否,应从恋爱的全过程来看,而不应仅仅从恋爱的结局来衡量。他成功的学术在失败的爱情中终于派上了用场,剧情却是悲调子。倘若,金岳霖有显赫的家世呢?倘若,金岳霖有英俊的外表呢?倘若……现代人说,男女的背叛,是种情感的重估。背叛的砝码够不够,如果足够,自然什么都会背叛,如果没有背叛,只能说明爱得够深,背叛的砝码不够。想想,虽无情,但也不乏真理一条。这个一生活在梦里的痴情男子,为了爱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一生未娶,默默的把爱给了他爱的女人。他到底爱她的什么?爱她的自私吗?爱她的活跃吗?爱她的才情吗?爱她的给了他一丝丝希望吗?还是爱她对他的暧昧?
毗邻而居的爱,眼神围着心爱的人转来转去。看到她与她的丈夫耳鬓厮磨,他心里是什么味道?离她的近距离,对他而言,就是幸福?怎么都说不过去呀。从心仪的公主到高傲的女王范,这就是金岳霖穷其一生守望的梦,守望着别人的老婆二十五年,心爱的女人去逝后的某年某月,梁思成都别有新欢,这金岳霖却小宴文朋诗侣时说,今天是徽因的生日。这种蚀骨的深爱,梁思成是比不了的。如果说学术的乏味能让生活单调,那么,哪怕是凄美的爱情,依然是人类不息的向往。好花堪折的前提,是那被折的花儿没有选择,而金岳霖选的花与众不同,是人间四月天里盛开的花儿,是有秉性有取舍的花儿,是深谙人世情味的花儿,是不属于他金大才子的花儿。爱的深,缘份浅,也只能如是解了。
以长情于爱,可见其人对生活的态度和襟抱。一生两个长情,成全了事业却被辜负于爱情。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真是苍天的戏弄。这样的男子,本身就是个传奇,值得大书特书,值得被历史铭记,也同样值得爱。真文人的真性情,促成了这个“一肚子学问、为人天真、热爱生活、忠于爱情的大哲学家”形象,叫人感到憨态可掬、趣味盎然,就凭着这些念想,值得后人为他点赞。